夕阳，将一行十骑的身影拉得老长，投射在荒凉的古道上。

陈洛一行人骑行着，没有说话。来时紧绷的神经并未完全放松，反而被一种大战过后的越发沉凝的气氛所取代。

缴获的弯刀和零碎银饰挂在马鞍旁，随着战马的步伐轻轻碰撞，发出细微的声响，这是他们此次出击最直观的战利品。

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沾染了血迹，战马的鬃毛，也被凝固的暗红液体粘在一起。他们本就经过战场厮杀，不是一群只知操练的新兵。山谷中那段短暂而残酷的厮杀，如同最炽烈的炉火，唤醒了他们还没沉寂的铁血与煞气，并且愈发壮大。

“头儿，”狗子驱马靠近陈洛，声音压得极低，仍带着一丝未曾散尽的兴奋与后怕，“咱们刚才，是不是太狠了？”他脑海中还不时闪过，蛮族被陌刀劈碎的画面。

陈洛目光平视前方，面容冷峻：“对蛮族，唯有比他们更狠、更无情。你忘了烽燧里死去的弟兄？忘了他们南下烧杀抢掠时，可曾对谁手软过？对敌人仁慈，就是对自己人残忍。今日我们若手软，倒下的就会是我们，日后遭殃的，就是边城后的百姓。”

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像冰冷的铁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。

众人沉默，眼神逐渐坚定起来。是的，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，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。

“记住这种感觉，”陈洛继续道，“沙场搏命，不是你死，就是我亡。我们要做的，就是让自己变成更强的那个，让蛮族见到我们的刀就胆寒！”

“诺！”众人低声应道，握紧了手中的缰绳，腰杆挺得更直。

临近边城，天色已近黄昏。

城头值守的士卒，远远看到这支风尘仆仆、带着血迹和煞气的队伍，立刻警觉起来，随着他的呼唤，弓弩手纷纷就位。

“城下何人？！”守城屯长高声喝问。

“烽燧什长，陈洛！奉都尉令，外出公干归来！”陈洛扬声回应，同时亮出了李震的手令。

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，守卒验明身份和手令后，才放他们入城。一道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，带着探究、惊讶，以及对他们身上血迹和缴获武器的好奇。

一进城，陈洛便让王奎、赵三先将战马牵回马厩好生照料，自己则带着狗子等人，径直前往都尉府上报军情。

都尉府内，李震正在与一名文吏模样的先生核对粮秣册子。听到亲兵通报陈洛归来，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竹简。

“让他进来。”

陈洛大步走入厅内，抱拳行礼：“卑职陈洛，奉命归来，向都尉复命！”

李震锐利的目光，落在陈洛身上好一阵，他精准地捕捉到陈洛甲胄上未干的血迹，和那一身怎么都掩不住的、刚刚经历过杀戮的煞气。他心中一动，表面却不动声色：“哦？去了何处？为何身上带血？”

“回都尉，卑职率队前往北面野狼谷探寻矿脉，遭遇小股蛮族，发生激战，现已将其尽数剿灭，特来缴令，并上报战果。”陈洛语气平稳，将早已想好的说辞道出。探寻矿脉是明面上的理由，遭遇战大胜则是结果。

“野狼谷？”李震眉头一拧，“那里确是蛮族零星人马时常出没之地。战果如何？我方伤亡怎样？”他更关心的是，自己刚刚投资下去的这支“奇兵”的成色。

“遭遇蛮族八人，皆已伏诛。我方无人阵亡，仅有两人轻伤。”陈洛答道，随后示意账外狗子几人，将缴获的几把质地不错的蛮族弯刀和那些银饰奉上，“此乃缴获之物。”

“八人？全灭？无人阵亡？”李震还没说话，旁边那文吏先失声惊呼，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。以十对八，如果是步对步，人数相等能击退就已算不错了。全歼敌人且己方无一阵亡，这战果，未免太过骇人。

李震眼中精光爆闪，死死盯着陈洛：“如何做到的？详细说来！”他身体微微前倾，那股久经沙场的压迫感，向着陈洛施压开来。

陈洛早有准备，将战斗过程稍作修改，没有刻意强调陌刀阵的具体威力，只说是结阵而战，凭借兵刃之利和士卒用命，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，最终胜出。此外，他重点描述了蛮族正在进行某种诡异的血祭仪式，以及其巫师装扮者的不同寻常。

“血祭？巫师？”李震的眉头锁得更紧，“看来，蛮族近期屡屡犯边，并非单纯抢掠那么简单。或许是在进行着，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谋划。”

他沉吟片刻，目光再次落到那些缴获的弯刀上，又看了看狗子等人，他们虽然带伤却精神亢奋、煞气初成，心中对陈洛的评价又高了几分。

不管过程如何，结果是实实在在的。这支小队，确实真的能在短时间内形成有效且突出的战斗力。

“很好！”李震终于露出一丝笑容，虽然在他那刀疤脸上显得有些狰狞，“以寡击众，斩首八级，自身无损，此乃大功！缴获之物，你们自行处理。至于战功，本侯会即刻记录上报！看来，本侯的投资没有错！”

“谢都尉！”陈洛抱拳。

“下去好生休整，受伤的兄弟及时医治。”李震挥挥手，“陌刀之事，加紧进行！留给我们的时间，恐怕不多了。”

“卑职明白！”陈洛行礼告退。